在少年宮，在游泳館，到處都是利用暑假充電的孩童。當(dāng)孩子們走進(jìn)培訓(xùn)班后，大部分家長便離開了，但也有留下來的，他便是其中的一個。

他常自嘲地說自己是全職陪讀——無論孫女到哪兒去讀書，他負(fù)責(zé)接送，因?yàn)闀r間不長，個把多小時，回家去吧，也許剛回家剛洗完臉剛吃一口茶就又得跑出來接，所以干脆不走，拿幾張報紙，一張墊屁股底下，另幾張拿著看看，打發(fā)著時間。
總是在陪讀的時候認(rèn)識一些同樣的伙伴。那朝自己打招呼的老李已經(jīng)多次碰到了，也真巧，他孫女和老李孫子同一個年級，現(xiàn)在同讀一個數(shù)學(xué)班，上完這個班，他們又將去同一個地兒去學(xué)習(xí)英語。即使在下午的游泳培訓(xùn)，他們也在同一個游泳館。但他很得意的就是，他孫女比老李那孫子自覺聰明得多，他孫女是提優(yōu)型，老李說自己的孫子是補(bǔ)差型，因此每次都撅著嘴巴，丟三落四，讓老李好幾次都是剛送到，又被孫子差遣回去——又忘帶東西了唄。
那個不知道名字也從未打過招呼的老婆婆總是有事做。她坐在那兒，一聲不出，只顧低頭編織——幾天就能編出一件毛線衣。他看著她手里的毛線開衫，蓬松的灰色中間還特意縫制了一個口袋，一定是讓自己的老伴有錢可放吧。他老伴也經(jīng)常給他打這樣的開衫，他總是希望老伴能給他縫個口袋，出門在外，穿件毛衣很光鮮很精神但不能光好看不好用更何況他不太喜歡帶包。所不同的是，他老伴已經(jīng)有十多年沒給他打毛衣了，現(xiàn)在的人，喜歡買羊毛衫。所以他看著她，尤其感到親切，那情景總是讓他回到以前——坐在弄堂里，他搖著蒲扇，老伴打著毛衣，不時將又出汗的手伸過來，于是他拿起身邊的毛巾將老伴的手擦擦，又緊扇幾下蒲扇，那涼風(fēng)扇得老伴額角的劉海向后飛揚(yáng)，扇得老伴手里的毛線起舞。
也有小年輕的來這等候，往往坐下沒多久，就站起來不停地走，汗水濕透衣背，去買點(diǎn)冰水，等會再去教室門口張望一會，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孩子。那個剛讀完一年級的小女孩的媽媽倒還耐心，坐在臺階上拿一本低年級口算本正在給孩子出題，為怕孩子看不懂，她盡量地把字寫得很端正，一有潦草就趕緊擦去。
快到放學(xué)時間了，家長們都陸續(xù)來了。樓道的臺階上坐滿了人，擠得只允許一個人側(cè)身才能走過。樓道里各種味道都有，最猛烈的就是汗水味，還有就是煙味，加上廁所就在邊上，味道就更是多而雜了。那邊倒是有個樹陰，但早已被先來的陪讀者占滿了，現(xiàn)在快到中午，樹陰越來越少，他們也在朝這邊瞧，也許哪個先走之時，他就立馬趕過來。他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：除了報紙，還有毛巾，他要去擠一擠，等會兒讓孩子擦擦汗。那水是從家里拿出來的，做醫(yī)生的老伴放了姜片等，沒舍得吃，給孩子吃了防暑。帽子啦，披肩啦，女孩愛漂亮，不能曬黑了。對了，還有車鎖，在這一路陪讀中，他已有三輛車被盜，后兩輛還都是新的呢。雖說是自行車，但也讓他疼了好幾個晚上，那難眠的夜啊，閉了眼，就見自己的新車生生地被人拿走，追也追不上。現(xiàn)在兒子給買了電瓶車，雖然上了鎖，還是不敢大意，連人家好意邀請到空調(diào)房小坐他也不去，所坐的位子總是能正好看到自己的車為好，也就顧不得臟不臟、熱不熱了。
一群娃從教室里蜂擁著出來，下課了，一個個找到自己的爺爺奶奶，喝著茶，被小心地擦著汗，然后戴上帽子等，坐上車子回家，等著下午到下一個培訓(xùn)地……